菜菜子的钟

留堂老师

应阿寻所说再发一遍，自己不太满意这篇，嘛，写校园果然不是我的长项（摊手）

完整版字数居然过万了（仰天

改下发的时间重发一遍，就这个了，不改了，看我）

“江澄！江澄！别写啦，新的语文老师来啦！”聂怀桑转过身来压低声音在作业本上敲了敲手指，挤眉弄眼的说。

 

江澄的眉毛皱成个川字，一把将自己的书从人手指下抽出来，心想：迟到了大半节课的语文课那就是自习好吗

 

他继续做他的公式演算，低头低眼无视了耳边传来一阵女生们兴奋的尖叫声，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男生花痴的声音，啧，这人是男是女啊，一个新来理科班的语文老师，迟到20分钟以上不说，进门还这么招摇，八成不是什么正经人，不想看他。

 

那人站在讲台上，开嗓有些慵懒，柔软，轻滑的男声，他说：“二班的同学们，大家好～让你们久等了，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我叫魏无羡。”随即响起了粉笔在黑板上随意又潇洒的“哒哒哒”抒写声。女生们叽叽喳喳欢快低声的讨论着好帅啊，这颜值，天啊，我的新男神诞生了，这样的字眼。“虽然我也很想教大家历史～我历史也很好哒！不过你们高二理科班不开这科，所以大家就委曲求全的跟我好好研究国学吧”那声音甚是轻快，一开腔就博得初次见面同学们的一阵阵好感。

 

其中不包括专心写数学作业的江澄，他用鼻子轻轻冷哼一声，不屑一顾。这种临考前随便背一背就能拿高分的学科有什么好学的。他们班前一任的语文老师就是个放任成绩优异学生在课堂上可以写别的学科作业的人，所以语文这一项学科在江澄心目中都是附加学科，懒得加以照顾。

 

这聒噪的老师还要求大家全部进行一遍自我介绍，拜托，头一次就迟到，不讲课就罢了，还要这样划水到下课吗。

 

江澄站起来的时候冷着一张脸依然没有抬头，盯着自己的习题，语言刻板的说：“我叫江澄”精简短小，说完迅速就坐下了，他听到那人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也不在意的样子，很快邀请下一个人进行自我介绍了。

 

最后一个人刚刚讲完，下课铃就打了，那老师在讲台上哈哈哈笑了几声，不好意思的说：“不好意思同学们～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了，下次见面，一定把最有意思的知识传授给大家啊”下课后的班级更加活跃起来，有女生激动的问他：“老师！你缺不缺女朋友呀？”全班哄然大笑，气氛一片火热。

 

那老师也笑了，自然的接着说：“诶哟，第一次见面就表白可是很危险的哟，那我反问你们，你们喜欢老师我吗？”

 

“喜欢！”几乎女生都同时这么喊，大部分男生也在这么喊，“诶，那么，喜欢老师的就把手都举起来吧！”

 

“刷拉”一声，埋头仿佛置身事外的江澄冷漠的知道至少一多半的雀跃分子们都参与其中，他听到那人又笑着说：“说不喜欢的，放学以后要留下来哟”

 

这声一出，举手的人数又唰唰唰的增加数个，具体是几个江澄也看不到，也不感兴趣。只是，他感觉到全班的视线好像都往他这聚集过来，那老师又轻轻笑了起来，笑声似乎也冲着他来的。

 

“好啦，赶紧下课去玩一会儿吧，下次见！”

 

江澄松了口气心想噪声的源头终于走了，聂怀桑却开始推他的胳膊，他终于恼了，一抬头，凶说：“干嘛！”聂怀桑也不气，对江澄笑着输了个拇指，调他说：“江兄好胆识，今晚宿舍零点见”

 

什么和什么玩意儿，江澄莫名其妙的捶了他一拳。

 

直到晚上10点20的晚自习下了，教室里人大片离开到三三两两离开，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空荡教室中央的时候，江澄才反应过来，当时全班没举手的，就他一个人。

 

他有点烦，烦的倒不是被留堂，而是作业都写完了，现在手里没东西打发时间，还要等一个啰里八嗦没有真才实干的人过来谈心。算了，做课外练习卷纸吧，江澄摁了摁太阳穴，默默把自动笔铅再摁出来一节，继续沙沙的写题。

 

迟到大概是这语文老师的专长吧，十分钟后，江澄漠然呵道。那老师倒是也没忘了自己白天说过的话，如果就这么忘了，江澄自然会因为被放鸽子而更嫌厌他一些。那人进门了，脚步懒散轻快，一进门就故作惊讶的说：“诶呀呀，你竟然真的留下来了？”

 

江澄手指一用力，铅芯头“啪嗒”断掉了，心里有些微恼的想：原来你他妈的是在开玩笑吗。那人走过来，在他旁边拉了张课椅“亢啷”一声，随即坐了下来，江澄顿感空荡发寒的教室中，右侧一阵人温暖的体热散发着，他不想这么莫名其妙的和不认识的人拉近距离，也不想和这个太过自来熟的老师搭话，于是铁着一张脸，不抬头也不开口。

 

那人又笑了笑，也没有直言说自己这种无视的态度无礼，只是貌似凑近了他一些，看着他做的那篇习题，问：“你这么喜欢数学吗”

 

这个问题江澄没想回避，抬了下眼皮，说：“喜欢，有逻辑有脑子，和那些弱智学科不一样”

 

明显的刻薄和嘲讽，他以为这老师会生气，会突然站起来摆出一副师长的样子教育他几句，然而没有，那老师轻快的声音诶了一声，一只细长骨节分明好看的手指探到他的习题册上，在一个灰铅写的答案上点了一点，问他：“这个地方逻辑就不对啊，算错了”

 

江澄盯着那答案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他随即不高兴的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心想你个教语文的懂个啥。

 

他看到了一双精明，灵活，成熟，满含笑意，仿佛闪烁着光的眼睛。尖瓜子脸，五官端正而精致，眉眼生的潇洒俊俏，刘海飘逸，留起来半长的头发随意的在脑后扎成了个揪，气质偏中性。淡蓝衬衫的袖口在胳膊腕上松散的卷着，一双套着深色休闲西装裤的长腿随意的一蜷一伸支在过道里，一只黑皮鞋还踩在江澄的桌子底杠上。他看到江澄愣住了，朝人那道错题努了努嘴说：“会改吗，不会我给你讲讲”

 

江澄回过神来，有点窘有点恼，忘了眼前的是老师，起码应该有个尊重，没好气的说：“不用！我自己会改”况且他觉得这人是在胡说，他数学成绩在年级排名也是数一数二的，怎需要一个教语文来点评。

 

他皱眉在一张空演算纸上仔细的把这道题从头到尾代入公式，倒算了几遍，颇为麻烦，最后出来的数字……的确和第一遍的答案不同。这练习册卷上题超纲了，比课本上的难很多，有时候他拿着这个去问数学老师，演算起来也要很长时间，还有的题过难，老师就打发他说这些题超纲了不考不必研究。这人为什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大概是看着江澄那一脸你一个教语文的是怎么跨界教学匪夷所思的表情太好笑，魏无羡噗嗤一声笑了，揉揉鼻梁说：“没什么，我之前是教高中数学物理的”

 

“那你为什么要教语文？”江澄丢下笔，抱着双臂，不能理解。“叫我魏老师，没礼貌的小鬼”魏无羡几分不爽的快速出手戳了人脑门一下，江澄脑袋突然被那细长的手指向后点的晃了一下，吃了一惊。

 

他捂着脑门不爽的瞪着人说：“叫学生小鬼！你也没有礼貌！”

 

“呵”魏无羡站起身来拍拍手，“为什么教语文，兴趣使然呗，爱好变了”

 

“哪有老师靠爱好教人的，不靠谱”江澄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似乎又和以往遇到的老师，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你今天上我的课，在写别的作业，既然你说你更喜欢有逻辑的科目，那么今天这道题你做错了，说明你能力还不及，今后在我的课上，就要好好听我讲课。”魏无羡单手撑着江澄的课桌，居高临下的笑着对人说。

 

“什！…”江澄自知理亏，又不能多辩解什么，有些不甘心，小情绪全写在脸上。魏无羡此时却微微俯下些身子，笑容的脸孔骤然离近，江澄赶忙缩脸向后退了退，“当然，以后你不管遇到理科文科的问题，课间放学后都可以来找我解答，不过……英语不行，英语我真的不在行哈哈哈哈”魏无羡拍了拍人肩膀，“今天就到这，你是住校生吧，早点回去，江澄同学”

 

江澄在人悠然离开后还坐在位置上直着眼睛赌了一会儿气，他忽然发觉这人记住了他的名字，自己却因为上课注意力不集中没有人名字的印象，“魏老师…”是个奇怪的人，好像也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江澄低估了魏老师的业务水平。

 

虽然是半路出家的语文老师，知识却相当扎实，重点也抓的很准，语言幽默，行云流水，与往日枯燥乏味的课本大片文字相比，听他的课，仿佛能置身在那片文字所表达的山河湖川里，或者横跨历史时代，站在那片平原战场之上。没有人能走神儿，所有人都被这个有趣有张力的课程吸引了。

 

当然也有一部分女生是花痴新语文老师的脸，双手托着下巴听的如痴如醉。连江澄也不得不承认，那亲和力极强又好看的笑容，抒写时粉笔敲在黑板上清脆又流畅的粘性声响，的确有那么几分吸引力。

 

虽然他还是对文科没什么兴趣就是了。

 

只是大概一个月后来他去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忽然发现一班那个年级第一的小古板居然在向魏无羡问题。是了，后来趁着上黑板答题的时候，他偷瞄了魏无羡的教案，终于将人的名字暗暗记住了。不不不重点回来，为什么那个各科全百的蓝湛要问语文的问题？开什么玩笑，语文有什么需要特别解答的东西吗？

 

下午他坐在班里就听到班里的女生满脸兴奋的八卦年纪第一的校草对新来的帅哥魏无羡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一边聊还一边抑制不住的尖声叫喊。江澄背对着她们，脸听的越来越臭，铅被过大的手劲摁断了好几次。女生啊总是讨论这些事情不会觉得无聊吗！他看不进去题目了，想起上午小古板一本正经，魏无羡笑的一脸好看不住给他解答的模样。

 

魏无羡是一班和二班两个班的语文老师，两个班加起来人数90来人，老师又不是一个人的，会有学生去问他问题也不足为奇，会是那个仿佛掉在学沼里的蓝湛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是，江澄突感一阵强烈不爽。

 

他想了想，头都疼起来也没能明白自己这种被火烧的别扭情感是什么，于是把它简化成大概是向年级第一这个宝座发起挑战的战斗之心在此刻燃烧了起来而导致的疼痛吧。

 

这天之后，晚自习后他单独留下来，继续复习功课，每天多呆一个小时才回宿舍。他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个时间也许某个人会出现。他等了一星期，第二周的周一他晚上有些许的失望，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么，很快这种空虚感变成了一种冷静，江澄垂着眼沉静在题海里，很快忘记了周围环境。一个手指节在门框上轻轻敲打的声音响了几下，“诶，你怎么还不走，过会儿学生宿舍就到门禁时间了吧？”

 

门口传来了那个熟悉清脆的声音，传进耳膜的时候，江澄的笔尖一顿，一阵心悸，心里又烫又高兴的情感撞的他莫名其妙，但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如果他笑脸相迎就好像在等人来一样，那多奇怪，他只是为了考到年级第一在努力罢了。

 

“和宿管请示过了，我想多复习一会儿”

 

他抬起头来，看着魏无羡走过来，像第一次一样，大剌剌的将他身边课椅拉出来，一屁股坐上去，瞅了瞅他的习题，感慨道：“这么用功吗？哇，这题真的有些难度”江澄侧脸看了眼魏无羡不特意笑也弯着的眼睛，忽然很认真的对自己的老师说道：“魏老师，我想……”

 

“这次期中考到年级第一”江澄吞了吞口水，脸有些微微发烫，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魏无羡讨论自己的野心和目标。

 

“这么有干劲吗！好样的啊小子哈哈哈，想把蓝湛赶下第一宝座吗，我看好你哦”魏无羡笑的开心拍了拍人的肩膀，江澄脸一黑，你特么提他干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于是拍开人的手，压着一口气低头继续写。

 

魏无羡没有走，而是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和他讨论一下解题思路，安静的教室，两个人的声音像两个小小平缓而亮色的音符，奏在一起，探索的思路不断打开。

 

“走吧，明天继续，我送你回去”锁好了教室的门，乘着月光，魏无羡和江澄并排走在回去的路上，江澄抬起头，发觉自己比起魏无羡矮了小半个头，忽然有股很想赶上去的冲劲儿，“老师，你也住校吗？”魏无羡伸了个懒腰，惬意的回答：“是啊，就在你们隔壁的教师宿舍”

 

那你明天还会来吗，江澄憋着这句话，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他们学校老师不能私开补习班，魏无羡并没有义务单独为他补习，眼看快到宿舍门口了，江澄为自己这种纠结不定的心绪感到一阵气恼。

 

魏无羡敲敲他的肩头，江澄看过去，魏无羡说：“你每天太晚回宿舍会影响休息的，这样吧，每天晚自习后多留半小时，周末如果你想继续学习，可以去教师宿舍找我”

 

江澄眼睛微微亮了，他点点头，说了声好。

 

 

周五晚上聂怀桑背着包准备回家过周末，一扭头看江澄还坐在椅子上看书，问他：“江澄，你这个学期还没怎么回过家吧，这周也不回啊？”他们俩家都在本市，住校是为了晚自习方便，江澄懒得抬眼看他，一挥手。

 

他的母亲是个很强势的人，父亲虽温和但人很坚定，送走了上大学的姐姐，他们的重点就放在了他身上，经常为了他的教育方针问题吵的不可开交，过早考虑的志愿也常常在饭桌上提起，压力山大，江澄心烦，干脆就减少了回家的次数。虽然还是逃不过虞夫人的电话轰炸。

 

想到周末可以去魏无羡宿舍补习，他就觉得内心充实无比，以前从来没有见一个人会很向往也很想看见的感觉。我就这么想考年级第一吗？江澄暗暗的有些佩服自己。

 

他作息很准时，早晨6点半就起床了，想了想还是不要去的太早，起床叠好被褥，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出门去学校操场跑步，跑到7点半，再去食堂吃了个早点，回去把书本都背上走到教室宿舍的时候8点出头。

 

宿管员大致问了下他的来意，就放人进去了。江澄沿着一阶阶楼梯，走到魏无羡的房间门口，房间似乎窗帘还拉着，透过上面的小窗户看很暗。江澄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有点轻，停顿了了好一会儿，很安静，没有人来开。

 

他加重了力量又敲了几下，还是一片沉静。江澄等了一会儿，举起拳头，狠狠的砸了几下，敲的门框都直晃，这之后莫约两分钟才从门里传来一个慵懒又有些沙哑的声音问：……谁呀…”

 

江澄叹了口气说：“魏老师，是我，江澄，我来找你做题”

 

“……哦…这么早啊…你等会儿，哈…”里面的人打了个哈欠，似乎是个起床困难户，在床上又苟了几分钟，才慢悠悠的转着拖鞋穿上，拖沓着地板走过来。

 

“卡哒”门开了，魏无羡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单臂倚在门框上，“诶哟…你起的可真早，周末都不睡懒觉吗”江澄抬眼望着人那凌乱造型飞扬的头发，滑稽可笑，一低眼，又看到那睡衣大敞露出胸膛和薄薄腹肌，不知为什么有点尴尬，于是侧开了眼神。

 

“你先进来吧…啊…哈…”江澄进来把门带上，环顾了一下四周，教师宿舍比学生那里要大一些，而且都是单人住，床倒是和学生的一样，都是上下铺那种单人床，下面摊着魏无羡凌乱的被褥，上面墨绿的床垫上放着一些行李和书，似乎底下还压着基本封皮粉色的可疑书籍。桌子上很乱，堆着错落的教案和没批改完的试卷，椅子上堆着一团没有形状的外套。

 

地上也丢着几个零食袋和废了的纸团，环境惨目忍睹，江澄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在这个猪窝里下脚，他伸手捞椅子上起那团衣服，“啪啦”将它展了一下，披在椅子背上，又将肩上的背包取下，挂在一旁铁柜子的挂钩上。

 

“唰”窗帘被拉开了半边，室内一下亮堂了不少，江澄看着魏无羡像个无骨幽灵一样，晃悠了两步，几脚甩了脚上的拖鞋，扑进了床上那团还带着体热余温的被子中，哼哼了几声，歪着头似个树袋熊一样抱着那坨被，扭着身体，呼吸一起一伏，最终达到一个平稳状态，舒舒服服的不动缓了。

 

江澄瞪着眼睛匪夷所思的盯了这坨树袋熊半响，这人是打算继续睡下去的节奏？把学生喊来复习，自己继续睡回笼觉？哪有这样的老师！

 

他恨恨的拉开那个椅子，只得自己掏出习题册自己先行学习。

 

魏无羡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他哼了一声，有些懵懂的“噌”的一抬头，半跪起来用手挠了挠头发，打了个哈欠，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他朝江澄走过去的时候，人还在写题，似是因为鄙视懒得抬头看他，一脸高冷。魏无羡看到地被扫过也擦了，白的有点反光，桌子上还摆着一个卷饼和一杯豆浆，欣喜的走过去撑着椅子背，身体有点压在人身上，伸手去够那个卷饼，“哇塞！这是给我买的吗？江澄，你也太可爱了吧！”

 

“诶哟，魏老师，您这总算是从冬眠中苏醒了啊”江澄哼了一声讽他，他卷子都做完一篇了。魏无羡睡暖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江澄感到耳垂有些发烫，他向前挪了挪，后背不再挨着椅背。

 

魏无羡撑着桌子，笑着揉了揉人的脑袋，江澄还是一脸倔强的在躲，他觉得这小孩真的很可爱，虽然语气又直又冲，做的事都是积极温暖的，别扭而单纯，正是这个年纪孩子特有感觉。

 

“等我去洗个漱，回来帮你看看写完的部分哈”

 

江澄觉得他在某个部分赢了，虽然那一班的蓝湛还是会在课间向魏无羡问题，但他不住校，也不能在周末去宿舍找魏无羡开小灶，别人更是一样。即使只有小一部分的时间，老师就是他一个人的老师。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风夹杂着阴晦和不善的留言，在平静的生活中，掀起波澜。

 

“你们知道吗，听说那个魏老师，在上一个学校猥亵女生，被开除了才来我们这里的”

 

“诶，不是吧～你这么一说，他那种类型的的确有可能啊”

 

“哈哈哈，你从哪听来的，还有更多细节吗，让我吃口瓜！”

 

“我有个小学同学在他之前的那所学校，听说啊…………”

 

江澄“咚”的一脚将教室门踹开了，眼神凶狠的凛着班里哪几个说闲话的同学，似乎是被人的眼神吓了一跳，或许是话题被打断了，那几个人没有就此再说下去。

 

但是这个流言依然在班级里传了开来，以至于在魏无羡的课上，都会有人偷偷的笑，那略带八卦的笑声，像是恶意的小针，扎在江澄心上。他厌恶这群无聊的人，更厌恶从那之后产生了质疑的自己。

 

他其实也一样觉得魏无羡是有可能会越界的那种人，虽然也许不至是猥亵。这个想法让他有些恶心，不知道是恶心魏无羡，恶心那群传人恶言的同学，还是无端生疑的自己。

 

江澄坐在魏无羡的宿舍里，坐如针毡，他注意力无法集中，魏无羡指着纸面提醒他，“你不专心啊，小数点都标错位置了，去洗个脸清醒一下再继续做”江澄站起身来，推开椅子，打算往外走。

 

他忽然不知道鼓起从哪来的勇气，一转头，问魏无羡：“老师，我只是你的学生吗？”

 

魏无羡没想到人会突然问这么个严肃的问题，笑了，回答说：“不只是学生，那还是什么呢？”

 

江澄往回走了两步，眉头有些压着，说：“我的意思是，除了师生关系，我们算是朋友吗？”

 

噢，原来是这个意思，魏无羡大笑着点点头，拍着桌子说：“当然啦，我们也是朋友，你问这个干什么呀？”

 

似乎有点难以开口，但是江澄真的已经憋不住了，他不想怀疑魏无羡，也不想带着这种厌恶的情绪再与人相处，无论是与不是，他都希望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平复疑虑。

 

“魏老师，你在上一个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魏无羡的脸色登时一僵，有些发白。他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会不知道班里人对他的非议，也不可能对那些不太友好的讪笑声毫无察觉，但他选择置若罔闻，让时间自行淡去流言。

 

江澄的发问让这一切挑明在纸面，让虚掩的部分清清楚楚摆着他面前不得不面对，魏无羡在心中叹了口气，想，终究还是个小孩子，太直白，太冲动，有些事，他不可能对他讲的。

 

魏无羡的神色恢复正常，继续笑着：“你看你，学糊涂了，快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回来我们到楼下吃饭去”

 

江澄疑惑的眼睛瞪着，心想这人竟然装傻转移话题，声音便大了一些，“老师！我想…我想相信你啊！”

 

魏无羡总是笑着的表情终于沉了下去，眼睛里也失了笑意，他露出一个有些威严的平静脸，再开口声音也是不容置疑的音线：“你只要相信现在的老师就行了，江澄，快点去收拾一下，我等你回来”

 

憋闷，委屈，不解，气恼，几种情绪堆积在江澄心中，让他决意一定要将事情一探究竟。

 

 

 

 （聂导家是开老字号点心铺的，所以有了手执擀面杖霍霍向弟的聂大哥）

 

 

 

 

 黄色回忆的旧画面

 

‘老师，我喜欢老师你，你喜欢我吗？’

 

魏无羡哑然失笑，他知道拒绝会让人受伤，但是却必须说清楚，“…同学，我…”

 

女生哭了，情绪失控，激动的扯住他的袖子问他为什么，他没有大力推开她，他是老师，应该多些耐心给人讲道理。也怕她受伤，他们推攘的步伐重心不稳，一起倒了下去。

 

有一个忘记拿课本的学生推门回来看到了这一幕，捂着嘴，讶异的跑掉了。

 

流言有多可怕，传播有多迅速，人嘴里话是怎么化作一把把尖刀的

 

 

高二的课程被安排已经很挤了，重点学科更是把那一周仅两节的体育抢的更是七零八碎，可怜到几乎不存在一般，班主任大概是看到一班人状态实在太差了，心猿意马，已然无心看书，周二第三节的体育课终于大发慈悲没再安排别的课程进来，放大家去操场上驰骋了。

 

江澄也逮这一天机会很久了，他倒不是想趁着体育课多玩一会儿，而是要去找他们的体育老师问一些事情。

 

体育老师温宁，人唯唯诺诺的有些结巴，各项体能运动却好到被众学生称赞可以去参加国家队，人好说话又温和，体育课稍微头疼脑热和他请假都会应允，除了考试前夕，基本都会宽容的放他们玩上大半节课。

 

温宁和魏无羡从前在一个学校呆过，这也是江澄从同班女生那听来的，那么温老师极有可能知道魏无羡的过往发生了什么。

 

在操场跑完两圈解散之后，江澄就单独找上温宁，将人领到离班级学生远一些的区域，问他说：“温老师，我有些事想向您请教。”

 

温宁因为脾气随和，说话一结巴人就更显得有些唯唯诺诺，所以平常学生们经常对他没大没小的，不算很尊重，难得有学生这么诚恳的来问他问题，温宁高兴的更结巴了，眨巴着眼睛连连说着你问吧。

 

江澄一脸认真严肃，低声说：“您以前和魏老师是一个学校的对吗，您知道他为什么离开那里的吗？”

 

温宁一愣，提起魏无羡的过往，他微微蹙起了眉，“你..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魏无羡也是他的朋友，如果学生因为恶意八卦好奇友人的过往，他自然会严词拒绝。

 

江澄不像是那种八卦调笑的学生，况且他依旧一脸认真，继续说：“我问过魏老师，他不告诉我，我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更也不想带着这种偏见去听他的每一堂课，我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朋友，我可以了解一部分的真相吗”

 

温宁听人这么说，心下松了一口气，低下眼睛，其实他对那件事的具体情况也不清楚，毕竟魏无羡没有与任何人提起过。

 

但是他确实见过，过去的学校中，有一个栗子色微卷长发，皮肤白皙的漂亮女生很喜欢找魏无羡，课间，食堂，办公室，放学后，学生们议论纷纷都说两个人看上了眼，搞起地下学生恋。可是从温宁的角度看，他偶尔和魏无羡共行，那女生走过来时说话的神态语气的确是倾慕的，魏无羡却待她同对待别的学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同往日一般的笑着说话。

 

而且每次那女生靠的太近时，魏无羡都会很自然的退后几步。倒是那女生，喜欢笑嘻嘻继续贴上来甜蜜的老师长老师短，还会拉他的手臂，抱一抱他的胳膊。

 

高一下半学期的某一天，那女生突然在办公室闹开了，哭喊着说魏无羡在前一天放学的时候单独与她在教室里试图强暴她，她的父母也来了，大闹着不依不饶，拽着魏无羡的领子衣服，要求校方给出个处理结果。

 

那一天特别混乱，温宁赶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里面其余的老师已经被赶到外面，里面只有魏无羡，那女生和其家长，校长和教务处的人，门关上之际，温宁听到魏无羡带着清淡不屑争辩的语气冷静的说：“我没有做过”

 

这一声肯定单薄的解释很快淹没在吵嚷大骂的人声中，门被关紧了，处分很快就下来了，当天，魏无羡被校方开除了。

 

“魏…魏老师去别的学校，可是因为那件事的恶劣影响，别的学校…也…都不收他，我拜托教务处的姐姐给他联系了了这所学校，他本来是教理科的，校方却刁难说理科老师已经饱和了，他们也很为难，魏老师听后没说什么，就去自修文科教案了”温宁说到这嘿嘿一笑，“魏…魏老师好厉害，两个月就把文科教师证拿下来了，学校无法再推脱，就…就…只能让他入职了。”

 

江澄听完半响不语，他听了温宁叙述魏无羡说过没有做过的话时已经安心下来，自此不必再怀疑人，过往具体发生过什么他也就懒得再去探究了。他想了想，哪里不对，问：“温老师怎么后来也到这所学校了啊？”

 

温宁被问到脸窘红了，“我…我是…学生在课上打架斗殴，我拦他们，劲使大了，把他们都丢出去受了伤，住院…我就…就…也…”

 

好了老师你也是不容易，不必再想起来了。江澄拍拍人肩膀表示理解后，离开了。

 

心中没有了嫌隙，江澄和魏无羡的关系又回到平常，辅导者与学习人，偶尔一起吃顿饭，聊聊其他的琐事，还能互相开一开不似师生间的玩笑。

 

期中考试江澄真的拿出洪荒之力了，他想用学生的通用实力证明下自己的决心是认真的。然而，结果令他大感失望，文理科相加总共丢了三分，很优秀，却与第一无缘，第一还是由蝉联宝座多届的一班蓝湛夺得，第三的他上面还挤了了无比碍眼的金子轩。江澄对自己十分的失望，也有些无法面对因自己大言不惭而悉心给予辅导的魏无羡，好几天缓不过劲儿来，放学都躲着魏无羡走。

 

所以一周多的时间，他都没怎么仔细看魏无羡的脸，也没有太怎么和人说过话，被笑着叫住，也是很敷衍的逃开了。

 

人们总是很愚蠢的认为时间流逝的很慢，事物和人总是一成不变，然后，在确信无疑的那个瞬间，逐渐失去。

 

后来有一天午休时间，班里炸开了锅，同学们都笑着跑的干净，座位上都没留下几个人，江澄没当回事，打算去小卖部买个餐包当午饭吃。走到一半刚路过体育场，就看见几个学生又嬉笑着从自己身边跑过，后面跟着几个男生，是和他同寝室的几个人，其中还有聂怀桑，聂怀桑一见他立马喊人说：“江澄！走走走，看热闹去啊！”

 

江澄对此不太感兴趣，一摆手刚想拒绝，聂怀桑赶忙补充说：“听说一班有个女生要在音乐教室后面向魏老师表白！你真不去吗？我们可走了啊。”

 

被这个突然的消息撞的脑内一麻，江澄的心脏忽的突突突狂跳起来，他没再说什么，而是快步跟上同寝的几个人。

 

音乐教室侧面的外三层小楼梯被看热闹的不同年级不同班级的同学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个角度只有最外围的人才能看到楼后面的情况，江澄他们来的晚根本挤不到前面去。

 

本来是秘密的告白计划，却被那女生的几个好朋友偷偷泄漏出去，变成了公开直播。“诶诶诶诶都别出声了，开始了！开始啦！”“啊啊啊怎么办我好激动啊！”“嘘嘘嘘”

 

江澄努力的扒拉着前面没有缝隙的人群，想努力看到一丁半点的场面，然而人们多密集且全神贯注的等着激动人心的告白时刻，连一个人的空都没挤进去又被挤到了后面。

 

“……老师！”告白之音开启，江澄终于实际感受到这群人，这件事不是个玩笑了，那这么说，魏无羡就站在楼下，是这场告白的主角之一，那个经常给他辅导功课有说有笑的魏无羡就在这人群的围观中即将要被人说喜欢之类的话？

 

那个女生的声音不大，楼梯上这一群人为了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全都捂住嘴压低笑声，有几个男生欲起哄，也被一旁的女孩们打手拦了下来。

 

“魏老师…我之前问你，如果我考到年级前五十名，就可以听我讲一件重要的心事，对吗？”

 

魏无羡回答的声音太轻了，以江澄这个位置根本什么都听不到，他蹙眉尽量凝神细听，心里顿感复杂，原来他还和别人做了他根本没听说过的约定啊，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特别感受到魏无羡是所有人的老师，不是他一个人的，在一波大众前，他才更是个局外人。

 

那个女生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江澄耳边更多的是学生们惊喜窃窃低笑的，说了！说了！呀！你们猜魏老师会怎么回？赌不赌？输了的人包了明天的矿泉水

 

江澄听的脸色发僵，他忽然有点想转身离开这个地方，即使他明白，在这种几乎公开的学生对老师告白中，魏无羡是不可能应允这种感情的。江澄转头向后退，后面的人也在向前张望，他连出去都很困难。

 

“为什么呀！是我就不行吗！”突然身后传来了那个女生在楼下不解带着哭腔的喊声。

 

看来是失败了，围观的学生们发出一片嘘声，还夹杂着嘻嘻的笑声，更有人在起哄一样的吹了几声口号。

 

“老师既然在另一个学校有过喜欢的人！那现在选择我也是可以的吧！”那孩子气委屈而不得的怨声响起，如果是很腼腆的女孩，被拒绝的现在被这么公开围观调笑大概早就哭着跑开了，然而这位告白者大概是个强势而执念比较强的人，当着很多人又失了面子，有些破罐破摔。

 

“诶，什么嘛，都被拒绝了还这么死皮赖脸，有意思吗”前面有女生鄙夷的抱着臂说。

 

“魏老师也真是风流，在哪都不忘沾花惹草，人长得帅就是有资本”

 

“他们这样，以后多尴尬啊”

 

哈哈哈，哈哈，多有意思啊，这种局面，人们七嘴八舌，起劲的调笑着令他们精神振奋的身边趣事

 

一股热血向上翻涌，逐渐增益的愤怒让江澄感到有些话他很快就要脱口而出。后下方一个更严厉的喊声却打扰了他的酝酿的情绪：“都上课十几分钟了！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呢！”

 

“卧槽卧槽教导主任来了！快跑啊！”

 

学生们如四散奔逃的鸟群，一个又一个人的身体，肩膀，撞在江澄身上，撞的他连连后退，他这时却顶着这股人流逆着向栏杆处走，他想看看魏无羡，看一看他的表情，看他是否受到了伤害，然后在上面喊一句什么，安慰他一下。

 

眼前豁然开朗，那栏杆前终于站的只是他一个人了，江澄抓住杆手，向下面的草坪望去，那个告白的女生不见了，可能也跑走了，原地孤零零的站着身穿灰色西装的魏无羡，背对着他，风吹过他半长的头发，发丝孤独的随风飘动，一股痛的酸意哽在江澄喉咙里，让他喊不出一句，老师，你还好吗？

 

教导主任赶了上来，一路轰人，看到江澄还没走，对人背影厉声说：“你！几班的，赶紧回教室去！”江澄抓着杆的手只能松开，不情不愿的离开，他下了两个台阶，听到教导主任用有些诧异不解的语气对着楼下说：“魏老师…你这是…”

 

下午的语文课变成了自习，第二天是代课，一股不好的猜想和预感在江澄心中翻滚着，办公室里找不到人，晚上的时候他想去教师宿舍问问魏无羡的情况，被宿管拦住了，没让他进去。

 

半夜江澄趴在被窝里，望着手机屏幕里，微信栏里他连发的几条：魏老师，你还好吗 这样的消息，只有孤零零右边一排绿框，左边空荡荡的没有回应。江澄翻了个身，把手机放到一旁，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自己黑了下去，他的心仿佛也沉了下去，闭不上的眼睛呆呆望着头顶的墙发呆。

 

魏老师，魏无羡，我们不是朋友对不对，对于你而言，我只是众多学生里毫无二致的一个人，对吧

 

第三天的早自习，教室外面的天灰蒙蒙的，似乎是下雨前的征兆，乌云低压，风鼓吹着教室的窗户也有一波波的震动。

江澄在座位上拿着笔，另一手托腮，心和神都飘忽在题纸以外的地方。

 

很多人趴在课桌上补觉，再有就是亮着手机屏刷软件，打游戏的，少数几个在看书。忽然窗边有人的人朝窗外一瞟，立即声音不大不小的来了一句，“诶？那是魏老师吗？”

 

一声仿佛惊雷劈醒了正在沉闷中神游的江澄，他手里的笔“啪”一下掉在课桌上，缓缓滚开。

 

这在安静班级里的一声也炸醒的其余学生，几波人的哄然而上，围住了前后的三个窗户，人头攒动，大家纷纷说：“哇，他还拉着行李，这是被开除了？”

 

“这么刺激吗？还是有前科啊，不然怎么走的这么痛快”

 

“那个女的可得哭死咯”跟着有人叽叽的夸张笑了一声，“我看不见得，上一个学校那个女生不是为了避嫌换了个学校吗，这次走的又不是她，开心还来不及呢吧”

 

江澄坐在座位上瞪着双眼，紧抿着嘴角，双拳在膝头上越攥越紧。

 

“哎，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语文老师，那个代课的老师脑袋上毛都没了，哎…魏老师出校门口了。”一个女生颇为遗憾的双手托着下巴，慢慢把头转到右边望着魏无羡远去。

 

魏无羡的出现像是黑白世界里的一抹最鲜艳的色彩，像是压抑学习长路上的一盏暖色的明灯，人的一生中要遇到一个光彩夺目的人，是极其不容易的。

 

如今这个闪光的暖色调正在江澄心中逐渐远去，沉寂在一片黑暗中，他难受极了，但他更难受的是在所有事，所有人，所有所有之中他的想法多么渺小，他心中升腾的细微感情，就像是在高大岩石后默默钻土而出的一朵薄花，初生而脆弱，如今，还未见光，就要枯死在一片虚无中了。

 

黑暗中毋得照进一线光芒。

 

江澄放在课桌里的黑暗手机屏幕忽然白亮，一条长框条信息：江澄，再见啦

 

那一瞬间，所有的迷茫骤然散去，光芒仿佛在江澄周身散开，方圆数里展开，黑暗不在。

 

他“咚”一声撑起桌案猛然站起身来，中气十足的狠狠向那群围坐在窗边看热闹的人大吼一声：

 

“你们这群无聊的混蛋才应该都滚出去！”说罢头也不回的咚咚咚快速冲出教室的门。

 

窗边的人被那吼声振的一愣，还一个个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江澄夺门而出的背影已经跑远了。

 

看学校大门的警卫正打着哈欠摁下开关将自动门关上，大门缓缓从一端到另一端合上，快关上的时候唰的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迅猛的冲将出去。那警卫瞬间傻眼，一把拉开小窗户就伸着脖子大喊：“嘿！嘿！谁啊！回来！”

 

快速奔跑的气流不停吸到肺里，心跳的厉害，眼前波动的场景也分外模糊，魏无羡托着行李箱的背影越来越近，绿灯亮了，眼看人一步迈出去就要过马路了，江澄什么也顾不上了，放声大喊：“魏——老——师——”

 

魏无羡愣了一下，站住，没有再走，慢慢转过头来。

 

在模糊的视线中，江澄依然看不清魏无羡的表情，他继续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喊：“为什么不说清楚！你是被冤枉的啊！”

 

魏无羡嘴唇蠕动了一下，张了张，拉着行李箱缓缓向回走了两步。

 

“魏老师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走的是你！”江澄感觉自己声音带上哭腔，旁边在走的路人被他的大吼声都吸引的纷纷驻足，江澄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视线模糊了，他哭了。

 

竟然哭了，还当着这么多人，这种场合，丢人至极，江澄涨的满脸通红，赶紧揉了两把眼睛，尽力忍住抽泣声，他看到魏无羡丢掉行李，向他大步走了过来。

 

“江澄，别哭了，我没事，真的”魏无羡越走越近，语气温和，表情在模糊的泪水中也带着温柔的笑意。

 

在温柔中，江澄反而崩溃了。他抑制不住的哭出来，这么多天压抑的委屈，有他自己的，也有为了魏无羡打不平的，大概这辈子的羞耻都要丢在这一天了，可他忍不住。

 

他抽抽嗒嗒的把真心话不断吐露着：“老师…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呐？”

 

“是因为…把我…当作小孩子吗？”江澄埋在自己手臂里难堪的哭脸，被一个温柔有力的手臂揽住，额头被轻轻摁在那个有些瘦削的肩头上。

 

也许是哭的，也许是难堪，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他红着耳根子，在耳畔听到魏无羡轻柔温和的说：“没关系，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我等着你，等你，长大”

 暖黄色，细细雨线打在地面上扩成一个又一个光圈，如果离别是一场时停，有一个尚未长大的小男孩希望在这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一生都不在从这温暖中剥离，就在这个怀抱里做完一世的梦该多好啊。

然而梦总归要醒来，混乱的情绪像是雨点打下错乱的雨线一样逐渐散去，淡化，最终归于平静。在路口将自己心爱的老师送走之后，江澄周身的世界仿佛一点一点的重回了灰白色。

 

回到学校后，至少有两周的时间，魏老师的事，他的英勇事迹，他和魏老师间的绯闻一时也是传的兴起。但是时间一长，繁重的学习，紧密的课程安排，铺天盖地的作业，也就将一切带回了乏味的日常。

 

不做它想，只是把一切心思用在学习上，江澄终于得到了回报，在高二的期末考试中拿到了和蓝湛一样的并列第一。

 

可惜不能和魏无羡炫耀一下了，望着成绩榜的时候，江澄默默的想。

 

班主任喜形于色，他之前的事迹也就被学业抹掉了。暑假，回到家中，江澄脾气空前耐心，也不再和母亲争吵，通过几次心平气和的交谈，终于达成了未来志愿可以自己选择的权利。

 

一天天窗外风景四季变化，由绿转黄，由黄转白，不变的校园生活，不变的朗读声，不变的学习，压力公平的降临到在每一个学子身上，最后冲刺的他们连像之前的嬉笑都减少了许多，也只有那么几次聂怀桑的大哥来开家长会时拿着祖传擀面杖追着他满校跑成为调剂品。小考，大考，冲击高考，倒计时的日子，100天，50天，20天，一天天减少着，直到那个数字成了0，小黑板上的数字不再变动。

 

江澄以优异的成绩顺利报考了第一志愿的学校。

 

升入大学前的假期，他为了舒缓一下轻松下来而不太适应的生活，每天清晨出门慢跑，眯着眼在河岸前穿着运动服眺望缓缓升起明黄的朝阳，他又想起魏无羡说过的那句话，在未来相见…吗

 

魏老师，我不会一直是小孩子的

 

他转身，在曙光中跑动的身影年轻而帅气果敢，随风撩动发丝。

 

大学的阶梯教室容量的确很大，一间能容纳四个班级的学生，而且没有高中的统一服饰，大家都自然的穿着常服，比起那种紧张的学习氛围，这里也是轻松而随意的。

 

包括第一节高等数学老师的迟到。

 

江澄身穿一身休闲装，挎包随意的放在桌面上，他坐在阶梯教室的第一排，对这个状况并不意外的样子。大学氛围的确轻松，老师不来，周围的人就自然的像是在食堂一样互相聊着天。他低眼淡淡看着书本，可能是因为面容俊气，坐在他一侧的女生们正在偷偷瞄他笑着谈论。

 

“诶安静点，老师来了”有人提醒说，“老师，你迟到了！”喜欢吸引人注意力的男生大声的调笑第一次见面的老师，新学生和新老师，大家都笑了，看来这老师也是个好脾气，笑呵呵的应了。

 

耳边响起了似曾相识的一片议论声，帅气的老师，具有吸引力的笑声，一上来就魅力十足的抓人心能力。

 

江澄眼睛没离开书本，但他听着，听着，嘴角勾起个心知肚明的弧度。

 

“看来同学们都很喜欢我啊，那么我问一下，有没有人不喜欢老师我？”

 

底下女生尖叫声一片，“没有！”

 

那人嘿嘿一笑，继续说：“那么，喜欢老师，把手都举起来”

 

江澄抬起头来，他右侧窗户的光芒照射进来，迎着那双精明，灵活，成熟，满含笑意，仿佛闪烁着光的眼睛，更加自信挑衅一般的笑了，双手插在兜里，动也不动。

 

魏无羡头发变长了，扎了个低马尾松散的垂在肩头，一副慵懒又漂亮的模样

 

在几百人的学生中，他的目光直视着他，对人温柔的笑了，仿佛眼中只有他一人，然后继续说：“不举手的人，课后要留堂哦”

江澄迎着他的目光自信笃定的笑目以对

 

老师，我的喜欢，是和师生关系不同那种喜欢啊，魏老师，可不可以，变成我一个人的老师呢。

 

 

 

5年之后

 

高中同学聚会，某大型中餐厅

 

聂怀桑举杯敬江澄说：“江总！名校毕业直接进名企做高管，你也太有出息了！”江澄举杯回他说：“你也很出息，居然顺利考研了”

 

聂怀桑笑着摆摆手：“嗨，我那是狗屎运，差点儿1分没过，而且我那个导师老爷子是个收礼的”最后的声音轻悄悄的。

 

当年同寝室的同学也敬江澄说：“江哥，是啊，你当年学习那么好，怎么不考研？”

 

江澄冷傲的喝了一口酒，说：“考研有什么好，又没有钱赚”

 

聂怀桑说：“啧啧啧，不愧是江总，务实！霸气！”

 

江澄把杯子放下，笑了一声，“你够了吧”然后转身去拿外套，聂怀桑立刻急说：“你这就走了？？我们几年才见一次，再喝一杯啊。”

 

江澄头也不回走出包间，“家里有人等着，你们吃吧”

 

包间里的人们嘘笑的一声，聂怀桑大叫：“你这个叛徒，居然有老婆了”

 

江澄眨眼想想，觉得他说的也没错，背影一摆手，转个楼梯角就下楼了。

 

几下钥匙转动开门的声响后，房门打开了，江澄在玄关脱了皮鞋换了一双拖鞋，浴室方向的里推拉门“咔”的一声拉开了，

 

“今天不是同学聚会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澄一边换鞋一边回答，“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

 

“难得这么多年见一次就多玩会儿呗，难道是因为我不在你寂寞了？”

 

“哼”江澄换好鞋向浴室走去，浴缸的小门拉开个缝，魏无羡上半身支在浴缸边上，对着他笑问道：“聂怀桑那小子怎么样，还是那样不着调吗”

 

“挺好的，考研了，还胖了一圈”“哇塞那我还真想看看，没去太可惜了”泡在水里的人做遗憾状，江澄走过去蹲在浴缸边，手伸到水里试了一下，“都泡温了，你是呆了多久”魏无羡束起个膝盖顶了人泡在水里手掌一下，“哎，这没大没小的样子，当年老师老师的叫我多可爱…那次还哭唧唧的…唔…唔…”

 

话没说完被江澄板住下巴堵了嘴。

 

高二期末前魏无羡离开后，两个人就一直保持着微信联系，后来魏无羡在别的城市找了个大学教课，就发信息问江澄要不要毕业了来这玩啊，江澄当时表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尔后发奋图强考到市前三，跟着就第一意愿来了同所大学。

 

大学表白成功，谈了四年秘密恋爱，临毕业的时候江澄想要不再考研直接工作赚钱并和魏无羡同居，不再做个没能力的学生，一番讨论后，魏无羡同意了他的想法。

 

现在两个人住在一起，每天可以在一起。

 

“吃饱了吗，老师下面给你吃？”魏无羡亲了人脸一口，湿手抓着人的衬衫问道。

 

“没见过你这么没廉耻的老师，哼”嘴上这么说，江澄的手却不老实的在人湿滑光留的身上上下其手，“抱我出去，老师我好好疼疼你如何？”魏无羡勾着人脖子攀粘在人身上一点一点脱离水面。

 

江澄俯身在人晰白的脖颈上亲吸了一口，在人耳畔轻吹一口说：“好啊，魏老师，只属于我的魏老师”